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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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9/17 17:57:00

文/马献武

今天早上,我看到许多小朋友头戴棉绒帽,脚穿皮棉鞋,身上当然穿的是漂亮的羽绒服,可是他们一个劲地喊冷,要知道现在虽然是三九严寒,但天气预报分明显示﹣1℃呀,不应该是太冷的。于是,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冬天竟没有感觉到冷呢!

隆冬时节,河床结冰,水库之上成了孩子们的乐园。熠熠生辉的冰面之上,孩子们有的排成队,比试谁在冰上溜得最远,有的蹲在冰上让人牵着手往前滑。最为精彩的是那些大一点的孩子会变着花样滑冰。他们在滑行的过程中,时而蹲下,时而直立,时而来个燕子抄水,时而又来个金鸡独立。更有甚者在家中带根棍子,棍子的一端楔入铁钉,用铁钉在冰面上用力一推,一下子滑出二十米开外,好不惬意。一个个口里冒着白烟,哪里知道什么是冷吆!说来也怪,那时老天爷格外照顾穷人家的孩子,夏天游泳没有落水的,冬天滑冰也没有钻进冰窟窿里的,就我有一次掉到冰窟窿里,又被好心人救了出来,也没感冒,更没落下什么坏毛病,只是得到一个深刻教训: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孩子们穿着一双破棉鞋,有的还露着臭脚丫子,在雪地里疯得脖子里直往外冒热气。不用说,你都知道孩子们在堆雪人,打雪仗,滚雪球。不要说现在没有那么大的雪了,就是有,谁愿意自己家的宝贝在冰天雪地里撒野?疯够了,玩累了,孩子们会跑到爷爷奶奶家的火盆边,一边听爷爷讲那过去的故事,一边吃着奶奶烧烤的花生、*豆。那时印象最深的当属在火盆里炸“花子”。我们跑到黑乎乎的墙角处,从瓦缸里捧出一捧玉米粒,然后放到火盆里,不一会儿,就有“砰砰”的“花子”从火盆里蹦出来。

在火盆里并不是所有的玉米都能蹦出“花子”,还有一些玉米就是烧焦了也不会开花,奶奶告诉我们,那些不开花的玉米叫“哑巴花子”,吃起来又脆又香。于是,孩子们就开始挣抢,刚才还是红螃蟹一样的小手,瞬间成了小黑猪蹄。看到一个个都是黑嘴唇,大花脸,气得爷爷拿起烧火棍,撅着山羊胡在高喊:“下次谁也不许再炸‘花子’!你看,把我火盆里的火星都炸没了!”想想现在超市里的冰淇淋,巧克力,沙琪玛等等应有尽有,就是没有那时火盆里的“哑巴花子”有滋有味!

下雪不凉化雪凉,可是孩子们是一点儿也不冷的。“小孩小孩不出来玩,狼来叼小孩;小孩小孩不出来耍,狼来闯他家。”一碗饭还没吃完,大街上的孩子就早早地吆喝起来。丢下碗筷急忙跑到大街上,找一块背风又向阳的地方,玩跳绳,丢沙包,比斗鸡,滚铁环,打陀螺,老鹰捉小鸡,老鼠钻面缸,叠罗汉,指星过月……一直玩到各自家长来喊回家时还要东躲西藏。那时的街心就是孩子们的游乐场,那时打各种游戏真比现在的超级飞侠,奥特曼暖和的多!

那时候,最难忘的活动是比斗鸡。一群小伙伴们按照拍一拍二的方法分成两队,然后两位个头相当的孩子开始比斗。只见一条腿弯曲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来个“金鸡独立”,一只手端着脚面,另一只手捧着大腿,一蹦一跳地斗鸡就开始了。论斗鸡,单凭膝盖对膝盖的“肉搏战”是很难分胜负的,这里也有许多的战略战术。刚开始时确实是凭力气在斗,过一会儿就要出花点子了。当对方虎视眈眈蹦来时,我则岿然不动,然后来个“剑走偏锋”,对方被闪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不算不算,你骗人!”

“哈哈,哈哈”在孩子们的一阵大笑声中,我们又开始了第二个回合的较量。这一次,对方又是“吭哧吭哧”地使劲向我跳来,我却将膝盖故意压低,没等对方后退时,我将膝盖猛地向上一挑,对方根本无法站稳,向后连跳两下来个脸仰朝天。“不算不算,你又在害人!”周围的小伙伴们又是一阵大笑,我们只好来个“事不过三”。

这一次,对方好像“狗急跳墙”,带着复仇的怒火蹦蹦跳跳向我冲来,我也佯装用力地蹦跳,单等对方蹦到跟前,我猛地一下跳起,将膝盖重重地砸在对方的膝盖上,对方的身体一失重,向我面前倾斜下来,我立即向后一撤身,对方“呱唧”一下趴在我面前。这时孩子们一下围着我像是迎接凯旋的战斗英雄一样,差点将我扔到空中。对方的“首领”立即拉起倒地的小孩,悻悻地对我说:“来,我和你比试比试!”那当然我是败将了,因为当头的孩子都是比我高一头的大孩子,只要一蹦起来膝盖就可以顶住我的鼻梁骨!但每当这时,我们的“首领”也会首当其冲迎接挑战!

由于斗鸡的激烈,可真是糟蹋了那可怜的花棉裤。想想那时物资匮乏,买布要布票,买粮要粮票,一家人要省吃俭用多少时日,才能给家里的其中一人做一条新棉裤啊,就这样被我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孩子在膝盖处斗出了“鸡眼”!难怪母亲生气地说:“下次再看你玩斗鸡,就把你的棉裤扒下来!”

要说那时的冬天,孩子们最喜欢的是星期天。老天爷要么不下雪,要么下起来铺天盖地,确实比现在的雪大。茫茫的银色世界,孩子们各自带着自家的狗狗到山坡上去捉野兔,捉野鸡。一望无际的雪地,野兔无家可归,只好躲在石崖下,浓密的草丛里。它们出来寻食物时,身后总会留下一串串脚印。我们沿着长长的脚印,准会在不远处惊起一只野兔在拼命地逃窜,这时狗狗们就会奋勇直追,在雪地里奔跑,野兔就不是狗的对手了。那些野鸡们更是可怜,原先的鸡窝早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好躲到低矮的树杈上。孩子们在树林里又是喊又是唱,不时惊得野鸡“咯咯”地狂飞,引得狗狗们在地面上仰头追逐。野鸡毕竟不是麻雀,它飞不高飞不远,它们飞一会儿就要落下来,狗狗们就一起向前猛扑,野鸡吓得再次起飞。这样连飞几次,野鸡精疲力尽,好像中弹的战斗机,一头戳进雪地里。

没有雪的星期天,孩子们会背上粪箕子去水库边的麦田里捡拾大雁屎。远远地就听到“嘎嘎”的雁叫声,到了麦田边,“好家伙,今天的大雁特别多!”顺着前边孩子的一声好奇望去,黑压压一片雁群就在眼前。此时,我们都想着雁群属于自己的,“嘘,谁都不许喊!”于是,我们都猫着腰悄悄向前挪动。50米,40米,“大家都匍匐前进!”30米,20米,大雁依然在那里高兴地玩耍,嬉戏。眼看就可以扑到大雁了,不知是谁率先扔出手里的粪勺,吓得几只大雁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其中一只肯定是窥见了我们,立即“嘎嘎”地腾空而起,紧接着一只只随它而起,整个雁群瞬间离开了麦田,排成“人”字向远方飞去,我们撒鸭子一样奔向雁群起飞的地方。

“快去拾大雁蛋啦!”其实大雁在我们这里是不下蛋的,我们能拾到的只是它们留下的一坨坨粪便。那时候人人都能捡拾满满的一粪箕大雁屎。你很可能会以为我们是捡拾大雁屎肥田壮地的吧,那你就猜错了。大雁的粪便都是绿色的,好像是整吞麦苗又整拉出来,一点儿也不臭的,有的孩子就是用小手抓进粪箕里的。捡到家的大雁屎都放在自家门前的大路边晾晒,晒干以后代替干牛粪烧火做饭,因为那时太缺柴草烧火了!偶尔也会有早去的人拾到一两只死大雁回来,可能是病死的,也有可能是受过枪伤的。于是,再到周末,孩子们便会早早地跑去麦田“守苗待雁”。再到后来,就有人扛着长长的雁枪(其实就是土洋炮)在雁群常落的水库边修筑堡垒,所以,现在连大雁的羽毛都见不到了。想想现在的孩子只能在电视或者图画上看到大雁,也真是挺可怜的。即使环境得到了改善,大雁又飞回来了,孩子们在星期天能有时间去接触大自然的宝宝们吗?

小时候的冬天不冷,最主要的是那时的年味太浓,好像没有年味的冬天不是完美的冬天。年关一到,家家必做豆腐,豆腐“兜福”,都是福。母亲在聚精会神地盯着豆腐锅,小孩子挣着往锅底添柴火,目的不是为了吃豆腐,而是想偷偷地往灶膛里放上几块红薯。豆腐出锅了,红薯也烤好了。大人一边吃着豆腐脑一边喊着“鲜甜鲜甜”,我们就特别生气,因为小时候吃豆腐脑特别苦,哪里有烤红薯鲜甜鲜甜!长大了才知道大人说的都是实话。

要说热闹当然是大年三十,那一天,家家都要炸萝卜丸子,炸鱼炸虾炸花生米炸藕盒子……凡是能炸的东西都要炸一遍。那一天,整个村庄都氤氲在油炸的香味之中。难得的一次吃个够之后,便是贴春联,贴挂门钱子,然后便早早地跑到街上和孩子们一起玩耍。

过了除夕就是大年初一,这一天的快乐我不必多说,总觉得那时长辈们能给个一角两角的压岁钱也比现在的百儿八十喜庆!大年初一开门红,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穿上新衣服,我能穿上哥哥退下来的干净衣服也挺高兴,因为哥哥的棉裤上没有窟窿,棉袄上没有补丁!这一天,孩子们放的鞭炮也比现在的响,好像也没有哪家的孩子被炸伤的,也没有哪家因为放鞭而起火的。这一天的晚上,妈妈会让我们早点回家,虽然没有电视可看,但是年要在家里过。父亲讲一会儿故事就唱一会儿小曲,逗得全家人前俯后仰。看到孩子们没有一点儿睡意,母亲就会催促我们:“快去睡吧睡吧,虽然今年没有大鱼大肉吃,但过了年就是春天了,我们的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现在,日子真的一天天好起来了。吃的满嘴流油,穿的都是名牌服饰,住着高楼大厦,动步就钻车里,为何还总觉得哪儿少点什么呢?特别是常常想起小时候的冬天一点儿不冷!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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