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菊花开始冒出花骨朵儿,天空分外明朗,风里挟着丝丝寒意。当最后一只大雁也不见踪迹,秋天便要走了。
时序交替,秋去冬来。今日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太阳到达黄经度,秋深露重,冷空气开始南下,昼夜温差变大。
霜降一般在每年农历九月中旬,公历10月23日前后。《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有言:九月中,气肃而凝,结露为霜矣。霜降这一天却不一定结霜,概因“霜降”二字指的是气候变冷的过程。
《晋书》上说“九月之辰谓为戌,戌者灭也,谓时物皆衰灭也”。古人认为,九月阳气微,万物毕成,五阴方盛,一阳将尽,阳下入地。描述的正是霜降过后万物衰灭、草木凋零、鸟兽难觅行踪的肃杀景象。
霜降有三候: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秋风萧瑟中,百花凋零,树叶变黄掉落,豺狼等猛兽开始抓捕猎物,昆虫早已挖好过冬的洞穴,藏入地穴中准备冬眠。
苏轼被贬黄州期间,也曾以霜降为题写过一首《南乡子》:“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佳节若为酬?但把清樽断送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他笔下的霜降,既怅惘又豁达,既哀愁又不乏乐观,既想积极进取却又裹足不前,充满了矛盾。这背后其实有一段动人的故事——
宋神宗熙宁四年(年),苏轼被贬为杭州通判。生性豁达、素喜钻研佛理的苏轼,没有急着赶往杭州就任,中途却先去拜访了禅宗名刹金山寺,与禅僧们品茶论道,参详佛理,还结识了一位相当投缘的朋友道潜法师。
愉快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苏轼便被一贬再贬,开始了颠沛流离的动荡生活。从杭州到徐州,从湖州到黄州,甚至身陷囹圄之中。“到黄已半年,朋游常少”,生活给苏轼带来的不仅是苦闷与寂寞,还有精神上的孤独。
此时的苏轼,不敢再与亲朋好友有文字往来,生怕一不小心就害人害已。危难之时,一位故人竟然不远千里前来探望。这位故人,正是好友道潜法师参寥。
参寥在黄州逗留了整整一年,他陪伴苏轼从颓废中重新振作。“见寓僧舍,布衣蔬食,随僧一餐”,参寥和禅理带给苏轼的不仅是健康的生活方式,还有精神上的慰藉。
充满艰难困苦的贬谪岁月,在友人、禅理、清茶和诗书的陪伴下,变成了清静自在的修行。前文提到的《南乡子·霜降水痕收》正是作于此时。
辗转数年,苏轼已是杭州太守,参寥也陪伴他来到杭州。卸任在即,他与参寥面临再一次离别。此时,苏轼已年过半百,参寥也垂垂老矣,交通不便,这一别,可能今生难再见。
临行之时,参寥从佛殿旁的井中取来甘冽的泉水,煮茶为苏轼送行。水雾弥漫中,茶香扑鼻,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苏轼突然想起在黄州时两人一起游山玩水,有天晚上就睡在山脚下,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两句诗:“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
九年前的梦中偶得,原来应验在今日。一缕茶香,引出一点禅心,令苏轼写下这样充满禅机的诗句:“伟哉参寥,弹指八极。退守斯泉,一谦四益。余晚闻道,梦幻是身。真即是梦,梦即是真。石泉槐火,九年而信。”
禅茶一味,生命中那些不可言说的神秘,或许就是人间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