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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7/5 19:25:00

水土不服

◎牟进军

一直生活在农村的母亲,未出过远门,但从我记事起,她讲的那些别人在异地他乡喝水腹泻、睡觉失眠、皮肤过敏、走路转向等“水土不服”的故事,我仍记忆犹新。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高中毕业我即参军。首次告别故乡,母亲一再叮嘱:“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当心水土不服。”我拍着胸脯说:“妈,就咱这身板,走到哪儿也不至于吧?”

入伍是冬季,军营在千里之遥的鲁西南。虽然那里的树叶落得较晚,但内陆干冷的气候和家乡海洋性气候还是有差别的,蔬菜也由常吃的萝卜、大白菜变成了陌生的莲藕和花菜。尽管如此,两个月新兵连生活,还是让我很快适应了新环境,没有出现水土不服现象。

新兵连集训结束不久,我考上军区后勤部技工训练大队,主攻枪械、团炮修理专业。紧张学习之余,中队领导安排我和另两位城市兵负责养猪。猪场离营房近一公里,每天清晨,我们利用跑操时间去打扫猪圈,午、晚饭后再用小铁车推上饲料去喂猪,风雨无阻。

济南的春天跟胶东和鲁西南别无二致,但传说中夏天的“热”,还真是让我领略到了。盛夏时节,酷暑难耐。吃完午饭,学员们都休息了,而我们喂猪半小时下来已是汗流浃背。我有个锻炼身体的习惯,送工具回食堂再到宿舍,体育场是必经之路,每天中午我都要在单杠上自讨苦吃地折腾一番,直至大汗淋漓才罢休。

没多久,我后背上长出了白色点状斑疹,出汗即有瘙痒感,我原以为坚持几天病症会自愈,但事与愿违,斑区扩大了不说,又长出了糠状鳞屑,奇痒无比。不得已,只得去卫生所,军医一看,诊断为汗斑癣。天哪!怎么会得此病?会不会传染?有无后遗症?一连串疑问萦绕心头。军医看出我的惊恐,安抚道:“小战士,不要紧的,初来济南得这病较常见,涂上药膏就会好的,但治疗期间不能出汗、不准洗澡,以后也不能长时间流汗曝晒……”遵照医嘱,平时几乎是我推的小车只能让两位战友代劳了,爱玩的单杠也没再去触碰。果然,病去如抽丝,几天后,症状全无,依然故我。

有了首次水土不服,此后我就格外当心。不过,该来的总也挡不住。当年底,从训练大队毕业,由于表现突出,我成为大队被告知留队的唯一学员。可3天后军区司令部又下令:野战部队学员一个不能留。回原部队后,才知道我们即将参战。

经过紧张的百日备战,年3月我随炮团奔赴老山前线参加对越防御作战。在云南战区适应性训练两个月后,我们正式进入阵地。我所驻防的阵地是半山腰一处坡地,18人挤在4顶帐篷里。在这里,仰望是郁郁葱葱的高山,俯视是波涛滚滚的盘龙江,海拔近千米,常年云雾缭绕,在我的日记中曾有连续28天“暗无天日”的记载,但是一旦红日高照,气温又会骤然上升,炙烤过的地面踏上去有灼人感。

进入阵地不到一个月,我的两只脚趾间就出现了溃烂,又痛又痒。开始,战友们出点子先后用盐水、碘酒、醋、大蒜等土法治疗,但均不奏效。不得已,战友帮忙到团卫生队取来两只药膏擦拭一段时间后,才慢慢痊愈了。

无独有偶。在阵地上,刚治好了烂脚趾丫子,我右脚后跟又长出了个鸡眼,触在地上倏感生疼,只能踮着脚走路,距离稍长还得依靠拐杖。那时,部队好像还没有专治鸡眼类的药物,战友们一时也茫然无措。

有天上午,一向热心的志愿兵老班长王立军走进我们帐篷,嘘寒问暖后,试探着问:“你能不能遭罪?”我坚定地说:“打小在农村长大,什么罪都遭过!”“我在淄博老家时,曾见过老人用铁锥子给年轻人扎过鸡眼,很管用,但会很疼的。”“只要能治好,再疼我也不怕。”“那我就下手啦!”说完,王班长一边用蜡烛烧着铁锥子,一边让同帐篷里的战友王成柱摁住我右小腿。我趴在床上,两手紧紧抓住床边,牙齿也紧紧咬着。

王班长用酒精给患处消完毒,就用锥子深深扎下去,然后在里面正反向绞了几圈。这一扎一绞,那个钻心地疼呀,我豆大的汗珠顷刻间淌了下来。治疗过程持续约三分钟,王班长便用卫生棉球擦净血迹,又用纱布包扎伤口后,对我说:“起来吧,养护两天就会好的,要是还疼就吃点消炎药。”不曾想,王班长的这“招”真灵,傍晚下地走路只感觉右脚有点麻木,鸡眼挠心的疼感荡然无存,第二天就能行走自如了。

时光荏苒,恍惚间30余载已成过往。如今,“奔9”“奔6”的母亲和我,居有定所,生活安然,再也没有水土不服之虞了。只是独居乡下的母亲,每次来相距40公里的城里我家,哪怕是一天都住不下来,而且理由一贯坚定:“住楼房,我睡不着觉,兴许是水土不服吧。”

哦唷!真没想到母亲能用如此理由做“挡箭牌”,来继续演绎她那些所谓的“水土不服”的故事。

(编辑:高一平)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牟进军,年出生,烟台市牟平区人。高中毕业后入伍,参加过老山前线对越防御作战,复员后进工厂任团总支书记,后考入县(区)党政机关,历任秘书、办公室副主任,宣传部科长、副部长、常务副部长兼文联主席,现任烟台工贸学校、牟平职业中专党委书记、校长。烟台市散文学会理事。在部队、特别是前线,发表了不少诗歌、歌曲作品;回地方后,应时事所需,转型主攻公文与新闻写作,撰写了数以千计的新闻作品,有数十篇获国家、省、市新闻奖。出版过诗集《照亮别人照亮自己》,散文集《故乡是昆嵛》(合集),新闻集《每滴汗水都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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