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开始捕获猎物,并以先猎之物祭兽,以兽而祭天报本也,方铺而祭秋金之义。
草木枯黄,纷纷落。
蛰伏的虫进入冬眠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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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红澄澄的柿子,为秋天谢了幕,为冬天拉开了序幕。霜降以降,最热烈的、最合心意的一样收获,最适用于酬报万物,迎接冬天。
凌霜侯,被封侯的柿子树
秋风飒飒,露结为霜,这二十四节气里的第十八号节气即为霜降。在秋天最后一个节气里,水獭勤奋捕鱼,豺狼努力行猎,它们把捕获的食物陈列一番,才开始美餐,仿佛祭祀仪式一般。
草木呢?曾经五彩斑斓的秋叶渐次凋零,树木光禿,颜值不在。只有柿子树格外耀眼,将小红灯笼挂满了庭院、山坡,又像为水瘦山寒的季节燃起了一把壮观的热火。
这夺目的柿子树还有一个应景的美名一一凌霜侯。身在村野,无知无识的草木,还能拜将封侯?明人赵善政在他撰写的史料笔记《宾退录》中记载了它的来由:明太祖朱元璋幼时贫寒,流落到一处村庄,人烟寥落,饥肠辘辘。正徘徊间,见一堵残墙边有棵柿树,红果累累,诱人极了。他饱餐一顿,恢复了体力。数年后,他带领起义军攻取采石、太平两地,又再次途经此村,柿树犹在。朱元璋感慨万千,解下身上的红色战袍为柿树披上,封其为“凌霜侯”。
也许正是这棵柿树,把朱元璋变成民间流传的“植树皇帝”。他下令让安徽凤阳并滁县等地百姓,每户种两棵柿树,凡私自砍伐柿树者,从严论处。此后安等地广种柿树。
朱皇帝与柿树的故事可信度很强,明代《嵩书》记载:“五谷不登,百姓倚柿而生。”一树树应节而熟的柿子,成了当之无愧的“备荒之宝”。
但是关于柿子,应该被了解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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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涩”一万年
山东临朐发现了万年前的新生代野柿叶片化石,可见柿子是种真正土生土长的中国水果;浙江良渚文化遗址出土了距今1万年的古柿核,它混同在其他食物残渣中,成为柿子最早被食用的证据;周代文献《礼记内则》中,规定将柿子作为31国国君标准饮食;汉武帝建造上林苑,群臣从各地搜集的奇花异木中也有柿树……柿子的历史,如此清晰又悠久。
不过柿子看起来是一种美食,吃起来可并不轻松。中国古代的原生柿种,几乎都是“涩柿”,即使长挂枝头也难以完全脱涩。涩柿子含有大量可溶性单宁质(鞣酸),吃到嘴里就会凝固舌黏膜上的蛋白质,产生一种收敛性的味觉一一涩。
人类学家和一些心理学家、神经学家研究发现,人类对于苦涩的味道,要比对甘美重视得多。要知道,苦涩的味道不但不招人喜欢,往往还意味着危险,例如长期空腹吃涩柿子,会在胃中形成结石硬块一一胃柿石。
尽管如此,中国人还是衷情于柿子。南朝梁简文帝萧纲曾在《谢东宫期柿启》一文中,称赞柿子“甘清玉露,味重金液”,把柿子的味道比喻成美酒或者甘美的浆汁。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中国文化讲究一分为二,互生互补,只要转化得法。柿子就是这样一个例子。涩柿不仅可以甜着吃,甚至,可以弄得它像一包蜜汁那样来喝。
柿果本可以长挂枝头,两三个月都不落。可反正留在树上也很难变甜,就干脆不必等它全熟。霜降时节,树上的柿子大半都被收获空。采下的柿子可以醂熟。醂字,也有人写作漤,是一种令生柿脱涩的手段,从字形上便可以区分,一个是假酒行之,一个是假水行之。
“涩”,很像漂亮姑娘的面纱。面纱本身多少有点儿讨厌,但轻纱遮罩下的姑娘还是美的。脱涩,就是脱去这层纱。可以喝几盅小酒(醂),也可以沐浴一番(漤),总之是要温柔且有些情趣才好。
醂是西字边,和酒脱不了干系。古法不知道了,但现在仍有人会将收下的涩柿子分层装入密闭容器,每层柿子均匀喷酒上白酒来脱涩。除了指处理柿子之外,它还有另外一个意思一一桃葅,相当于用桃子做泡菜。这又让人联想到柿子的另一种脱涩方法,即与水果密封混放,也是你侬我侬的,过不多久就香甜了。
有趣的是,朱皇帝忙着采果充饥,肯定来不及去涩,竟也没有被“涩”味吓倒。这里有一种猜想,在大别山一带,特产一种罗田甜柿,这种柿子是中国原产的唯一一种甜柿,在树上成熟后即可脱涩。不知道这位贫苦出身的皇帝是恰遇甜柿树呢,还是拥有能吃苦的品格,又或者运气太好,“喝”到了树上熟的软烘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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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柿子要拣软的捏?
民间有句歇后语,老太太吃柿子——专拣软的捏。且不说歇后语的含义,只说老太太爱吃软柿子。
即便是霜降时节柿子真正成熟了,多数还是硬硬的,如小石头一般。假如不醂制,放在窗台上,个把月也不见软。有的柿子醂过,也还又脆又硬。急着吃应节美味的,就得多动脑筋。东北有种法子。把柿子放在窗户外冻,很快低温就会把柿子冻成冰,吃时放在水中软化,一层吹弹得破的红柿皮里,包着胶体的浆质,用吸管都能美餐一顿。
让柿子变软,还有个“士”办法,是在地上挖两个相连的土窖,将硬柿子放在一个窖中,窖口用碗密封,再从另一个窖口点火送烟,经过一番“熏蒸”,一只只灰头土脸的柿子出得窖来,洗一把脸,就变得又软又甜了。这种香甜的软柿就被称为“烘柿”,也有把软甜口的柿子统称为烘柿的。
柿子除了鲜吃,还能做成柿饼,也是软的。柿饼的制作,一般在秋季十月份,霜降前后。原本讲究先将生柿子削皮,再醂,再晒,如今大都直接晾晒。或者整整齐齐吊成道道“红瀑”,或者在大片的竹笸箩里摊成片片“红云”。晒好的柿饼,多数形象周正。一层细滑的白霜,如件合身的小衣,贴服在它身上。一撕开,肉是老沉香色,内里会渗出油来。可以用来做果盘,也可以用来釀猪肚。过去曾有一道美味——八宝猪肚,用薏米、百合、莲子红枣、京柿、冬菇等搭配,味道美得不得了,可惜现在少有人做了。
柿饼可蒸、可煎、可直接吃,还可泡食。比如用老姜加桂皮煮水,再加糖熬溶,并将好柿饼去蒂,或撕块或不撕块,投入浸泡、发透,连汁一起吃,格外暧胃护肠,最适合秋凉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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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们的“柿子公案”
中国的历史不单是农业文明的历史,更是文人的历史。柿子的千古佳话,爱柿、食柿的传统,也不只在民间流行。就说那种罕见的药柿——黑柿子,文人用它泡罢了茶,甚至还用它的汁来涂成黑面的扇子,防虫又防水,也有的读书人一到霜降,就去拣柿叶题诗的,全都风雅得不行。
即便同样是吃柿,文人吃得也不一样。他们吃柿,有时会想起“市来,尤其在秋天收获的季节,这种或金黄、或红艳的果蔬,最易让人联想到财富,也就有了“吃柿利市”的吉兆。还有的边品柿,边忧思,生出柿与思的联系。白居易写给夫人的诗中就说:“条桑初绿即为别,柿叶半红犹未归。”
文人对柿兴叹,还少不了“色胜金衣,甘于玉液”、“旋沾村酒开霜柿”这类的诗句。古时,柿子被认为是“天然的醒酒药”,常被用来防醉和消除宿醉。不过说起来,为了风雅,古人却太“拼”了,因为喝酒时饭就吃得少,容易犯空腹食柿的大忌。
文人对于“柿”的谐音联想还在“柿与事”上,诞生过大批寓意万“柿”如意的清供画。还有的,特别热衷于在庭院里植柿。北京灯市口附近的丰富胡同有座四合院,叫“丹柿小院”,是老舍先生的故居。先生手植的两棵柿树已经十多米高了,据说还是托人去西山移植了来,由拇指粗养大的。叶茂如大盖。到秋天,满树红红的柿子沉甸甸地挂着,煞是诱人。夫人胡絜青为这院落取名“丹柿小院”,称自己的画室为“双柿斋”。
再有学者扬之水家的院里,也植有一棵柿树和一棵桰树,出版的文集就取名为《桰柿楼杂稿》,里面有这么一句:“过去常说读书人,现在爱说文化人。所谓文化人,大约就是始终持守了一种文化精神的人。成者,就成了名人:或者,并不。”
这也让人想起柿子来,无论在枝头上甜或不甜,总有一种耐寒的风骨在。天生得清脆可爱,到了霜降时节,红透枝头,凌霜独秀,待人采。
(据中新网、环球网、中国国家地理网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