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歌中经常借助景物描写,抒发内心的悲喜和得失。有时作者无意间妙手偶得,创作了一首名作,自己却经常茶饭不思、寝食不安,诗行中更浸透着作者的深情和心血。
诗人受到环境的约束和限制,有时无法直抒胸臆,只能用委婉的手法、含蓄的语言,并且采用晦涩的典故、悲剧的色彩,表现出个人仕途之艰难、命运之多舛,以及梦想难以实现的惆怅之情。
晚唐诗人李商隐经常以我观物,又以物映我,进而达到一种物我融合的绝妙诗境。所以如果单纯从文字传达的表面意义来分析,就容易理解偏颇。只有结合诗人的生活环境,以及创作背景细致研究,才能挖掘其中的深意,下面分享李商隐的一首《月夕》,初读觉得浅淡,实则寓意深刻。
月夕唐代:李商隐草下阴虫叶上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断肠。
晚唐社会日渐衰落、动荡不安,宦官当道、诸侯割据,各阶层间更是矛盾重重。李义山少年丧父,家境困厄,他从小就挑起了家庭的重任。由于勤奋刻苦,又天赋异禀,十几岁就颇有诗名,于是便得到了令狐楚等人的培植奖掖。
后来却因与王氏成婚,终于陷入不可自拔的*争漩涡,仕途上竟然十年不离青袍,令人慨叹不已。这首诗创作于诗人羁旅途中,由于仕进无望,诗人辗转于各个幕府,却始终得不到重用。失望之余,义山赋诗抒怀,寄寓心中愁苦。
这篇抒情短章初看质朴平淡,实则寓意深刻。首句点明秋夜景况,虫鸣霜降,表达了一种凄清的氛围,为后面的描写先奠定了愁苦的情调。“草下、叶上”,一暗一明,一动一静,更展现出夜的宁静和寒冷。
次句写住处,红色的围栏曲折婉转,象征着主人公居所的豪华。而倒映在湖面的月光却显得清冷,与朱栏的暖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压”字,更突出了红色的艳丽,完全抑制了冷光的柔美。
第三句刻画秋月形象,连用“兔、蟾、桂”三个象征性名词,暗示明月;又连用“寒、冷、白”三个形容词,烘托出秋夜肃杀之气。
结句用推测语气,虚写姮娥“断肠”。敏感的读者马上会理解到,诗人是借传说中的仙女,来影射现实生活中的少女,从而体会到次句的“朱栏”,并非空泛地描写住处,而是象征着“断肠”的少女。
然而这还只是表面的意思,更深刻的象征意义,却是悲秋之士在月夜的百感交集,大有杜甫“万里悲秋常作客”的感慨。诗人寄人篱下,对世间的季节更替、人事变迁都非常敏感,所以虫鸣、霜寒,以及月圆月缺都会引发其悲叹。
李商隐的这首绝句采用了象征手法,语言凝练,构思独特,构成了隐晦深奥、沉博绝丽的艺术特色。诗人徜徉于明媚的月光下,遥想广寒宫中愁情孤寂的嫦娥,立刻就会联想到自己的宦海沉浮、以及人生坎坷。
正如刘勰所云,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李义山能够将拙辞孕于巧义,庸事萌于新意,显得深文隐蔚,余味曲包,不愧为晚唐的大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