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七回,周瑞家的去梨香院找王夫人,偏巧王夫人正在和薛姨妈说话,周瑞家的不敢打扰,便走到里屋,和薛宝钗闲聊,因问薛宝钗:“这有两三天也没见姑娘往那边去逛逛,只怕是你宝兄弟冲撞了你不成?”薛宝钗笑道:“哪里的话,只因我那种病又发了两天,所以且静养两日。”
因为两人的这一番对话,引起来《红楼梦》中最神奇的一种药——冷香丸。据薛宝钗讲,这个冷香丸的药方,是一个癞头和尚给的,需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开的白梅花蕊十二两”,看似还算比较常见的几样东西,但细想想,那花蕊多小啊,要凑够十二两,又何尝容易?
然而,这还不是配制“冷香丸”最难的地方,还需要雨水这一天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一天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一天的霜十二钱,小雪这一天的雪十二钱,再用蜂蜜十二钱,白糖十二钱,做*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瓷坛里,埋在花根下。
这“冷香丸”的制作过程,竟然如此繁琐,难怪周瑞家的感叹:“阿弥陀佛,真巧死了人,等十年也未必都这么巧呢!”
如此难得的“冷香丸”,薛家好不容易配成了,自然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一次薛家进京,就带到了京城中,埋在梨香院的“梨花树下”。
梨香院,自然是因为梨香环绕才得名的,院中必定遍栽梨树。薛家将这本应该“埋在花根下”的冷香丸,埋在梨树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贾宝玉在后文说的一句话,却表露出来,这件事并非只是偶然,而是作者早就埋下的伏笔。
第二十八回,贾宝玉到冯紫英家吃酒。席间,贾宝玉提出大家行一个“女儿令”,“要说出悲愁喜乐四个字,还要说出女儿来,要注明这四个字的缘故。说完了,饮门杯,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
所谓“席上生风”,就是要酒席上有的东西。所以,当贾宝玉念了自己的“女儿令”,又唱了一支曲子后,拿起酒席上的一片梨,说了一句话,“雨打梨花深闭门”。
这一次的“女儿令”,像《红楼梦》中其他诗词、酒令一样,依然是曹雪芹为书中人物的命运,埋下的重要伏笔,这些酒席上人,说的都是自己未来的妻子的命运。贾宝玉说的正是薛宝钗。所以,这一句“雨打梨花深闭门”,其实也与薛宝钗的命运有关。
“雨打梨花深闭门”,出自宋代李重元的《忆王孙》,“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杜宇声声不忍闻。欲*昏,雨打梨花深闭门。”宋代还有一首《鹧鸪天》,也提到了这句诗,“枝上流莺和泪闻,新啼痕间旧啼痕。一春鱼鸟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无一语,对芳尊。安排肠断到*昏。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
这两首词,都有表达春闺愁怨的意思,*昏时分,庭院寂寞,重门深掩,雨打梨花,女子的孤独和寂寞,便浓浓地呈现在读者眼前。
薛宝钗的结局是什么?这已经得到了大家普遍的认可,贾宝玉出家之后,留下薛宝钗独守空房,深闺寂寞。
“雨打梨花深闭门”,就是薛宝钗最后的人生,这段被宣扬了很久的“金玉良缘”,终究以这种方式,画上了一个句号。当薛宝钗的“冷香丸”被埋在贾府中的梨花下的时候,曹雪芹已经为薛宝钗安排好了这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