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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4/8 21:28:00

本文转自:北京日报

品味

在“来客厅”吃柿子


  韩可胜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过去的体会是,恨需要理由,爱则无需理由。对人如此,对东西也是如此。比如说柿子,我就喜欢这一口儿。它不如烟台的苹果脆,不如无锡的水蜜桃多汁,也更没有惠州的荔枝甜……可是我就是把它排在荔枝、苹果、水蜜桃之前。百果千实,你奈我何?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儿筋扭了,才有这与众不同的感觉。在大多数场合,我是从众的,偏偏在喜欢柿子这点上,和大多数人并不站一边——不信,你看看礼尚往来的国人,有几个拎着柿子送人的?比如说今年刚过了小雪节气,在浦东沪东街道的“来客厅”,我就一个人包揽了一篮子的柿子。不是常见的那种扁圆形大柿子,是个头比乒乓球略大的水晶柿,正所谓浓缩的都是精华,它甜度更高,常常从红彤彤的瓤中咬出白花花的一块糖霜来。在座者八九人,理应是分食的——好在大多是老熟人,个别是晚辈,我也就不甚顾忌了。如果说有些小尴尬,或者说有些小小的心理障碍,是对面坐了作家李大伟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长条桌还比较窄,凑上前去吃柿子,很有向李老师一次次行礼的感觉。考虑到李老师什么场面没见过,我那点心理障碍迅速被白色糖霜摧垮了。大家看我这么馋,竟然一个都没有尝。主人说,柿子不能多吃,看你吃十几个了——感谢主人说话太厚道,话里的意思是“又没有人跟你抢,剩下的你就打包吧”。“来客厅”的管家善解人意,把剩下的8个柿子给我打了包。唉,戳破脸皮最后一层纸的往往都是吃。其实话还没有说完,这8个柿子带回家放在客厅,到半夜,想起来,生怕第二天忘记了,于是爬起来,义无反顾地全部送下肚。这才安心地接着睡觉。


  说起来,这是在“来客厅”第二次吃柿子了。一个月之前,在这里拍“强国节气”视频。我在《霜降,霜叶红于二月花》文中写道:“‘沙鸥径去鱼儿饱,野鸟相呼柿子红。’柿子是鸟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从不嘴馋的我,秋天总是要买上几回柿子。”于是摄制组专门设计了一个我吃柿子的镜头。从立春到现在,每次都被摄制组折腾出各种花式动作,搞得我十分无奈,但这次吃柿子是唯一让我心甘情愿、乐此不疲的安排。一次次拍,我就一次次吃。在摄像机的镜头前,一口气吃了五个柿子,还是那种大大的红柿子。管家是一位清秀的姑娘,瞪大了眼睛,什么“明星”,这么馋啊?!


  所有的贪婪都源于不满足。往深里想,爱应该也是有原因的。我在大别山区长大,小时候很穷。山是集体的,自家的那一亩三分旱地,种小麦、种山芋、种玉米,管饱都不够,自然也就不会种果树。我吃到的柿子,不记得来源了,但大概率是小姨妈送的。事实上,除了野山楂、野草莓之类完全出自大山的野果子,我吃到的桃子、杏子、枣子、梨子、板栗这些人工栽种的水果,大都是小姨妈送的——到现在我还记得这位已经去世多年的小姨妈。小姨妈是妈妈的堂妹,离我家就几里的山路,几乎是我最近的亲戚,去其他亲戚家都要翻山越岭,远得多。对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几里山路,蹦蹦跳跳,一顿饭的时间就到了。在父亲当家的时代,连襟俩关系很亲密。我母亲早逝,小姨妈和两个表哥、表姐,都有些宠溺我这个没妈的娃。小表姐跟我同岁,说话有点咬舌头,有些像《红楼梦》里的湘云,人很好,不像我刁蛮不讲道理。去小姨妈家,最喜欢她家的门前屋后,零零散散的一些果树。


  要多说几句水果和果树。桃子是那种山里的桃子,小,涩大于甜,但春天的桃花真是好看,照亮了光秃秃的山岭。多少年后我读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总觉得写桃花的诗歌千千万,都不超过这八个字。梨子甜,但产量少,金贵,即便偶尔尝到一个,也是猪八戒吞人参果,来不及回味。一年能吃到十个以上的水果,大概就是板栗和枣子,于是印象也最深。板栗树高大,产量高,果实外面,包着一层带刺的外壳。一旦去掉外壳,里面的内壳就好办了,一咬就开,生吃。你说板栗炒肉?好是好,问题是哪里找到肉?枣子树矮,伸手就可以摘到,但树上也有刺。苦大仇深的杜甫说自己小时候“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我不行,我手脚笨,小姨妈又担心我摔下来,所以全靠表哥表姐劳动,我坐享其成。上小学时,小表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棵枇杷树苗,栽在了屋后的山坡地上——说过几年就有枇杷吃了,很让我向往,尽管我一点也不知道枇杷果实长什么样。但后来,我初中、高中、大学,一口气没歇着,很快离开了老家,再也没有机会去知晓那棵枇杷树长大没有。


  柿子最不受待见。不知道是为了防贼,还是防鸟,总之摘下来的柿子感觉都是早产儿,没熟。半青不红的柿子,很硬,很生涩,一点也不可爱。父亲要把它们埋在稻谷里,好几天才能捂熟、捂软,去掉涩味——这个过程很让我的热情受损。都说柿子不能多吃,一定是有道理的,我现在吃柿子的“一意孤行”,估计都是那时候压抑后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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