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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烟火乡村吉年话鸡作者王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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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乡村》是王健近年的散文作品合集,作者重回童年,徜徉在天地大自然中,他的眼中,花草树木皆有情,鸡鸭猫狗都有意,最慷慨的是大地,最宽容的是大自然,在父母锅碗瓢盆的慈爱中,在乡里乡亲迎婚嫁娶的习俗里,乡村展现出最温馨、最丰富、最亲切的浓浓烟火味道。动物野趣、田野风情、乡村味道、至爱亲情等等,这些小时候故乡的风景、故事或经历,正如粒粒珍珠,聊以慰藉故乡在天南地北的游子之乡愁……

散文

吉年话鸡

作者:王健

这年是“鸡”年,也是“吉”年,就聊聊鸡事吧。

一直以来,真还想为鸡打抱不平。当年汉朝的刘安得道成仙升天时,将仙丹也喂给了家里的鸡和狗,所以才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说,就印证了鸡与人类感情的密切。

最熟悉的,也是最容易忽视的。

一只母鸡,一生会给我们带来多只鸡蛋,死了后鸡肉煨成了汤,鸡毛做成了鸡毛掸子,鸡餿子也晒干磨成末当成了治胃病的土药。

但是,鲜有人为鸡点赞。

过去的农村,离城镇远,买点鱼肉荤菜是不容易的,来了客人,蒸鸡蛋、炒鸡蛋、煮鸡蛋、腌鸡蛋、蛋花汤、冲蛋酒等等,鸡蛋顶上半个荤,就是最撑台面的菜。

那时候,一个鸡蛋能卖2分钱,家里买点盐,我们姐弟上学买个本子添支铅笔,都指望着凑足几个鸡蛋去换取,有的时候得掰着手指头等着鸡屁股开花。

那时候,家里没有闹钟,也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大人起床上工,孩子起床上学,都要靠公鸡打鸣来提醒。

那时候,女人生孩子坐月子,老人家生病了,特殊待遇就是多吃几个糖水荷包蛋,或一碗淋上麻油的蒸鸡蛋。

那时候,给上门的准女婿吃荷包蛋是考验的第一道关。准岳母娘会打一大碗糖水荷包蛋,会有十几个吧,看女婿能不能吃下去,能够吃完,岳母大悦,证明女婿饭量大,身体好,能干活,女儿成家后日子也会好。

对于读书的孩子,父母会把鸡冠子给他们吃,希望他们以后能做上“官”,或是把鸡翅膀给他们,期盼他们以后能展翅高飞;尽量不让孩子们吃鸡爪子,担心孩子吃了后写字会像鸡刨地一样手抖且潦草难看。我却永远对鸡大腿情有独钟。

母亲是不敢杀鸡的。父亲杀鸡时,母亲还会在旁边念叨:鸡儿鸡儿你莫怪,你是阳间一盘菜,今年早早去,明年早早来。

杀鸡之后,最开心地就是我了。我将鸡肠系在筐子底,放到堰塘里,过一会儿猛然地一提出水面,被吸引到筐子里的一大团小鱼小虾惊慌地活蹦乱跳,但都已被我收入囊中。

晒干的鸡食子,卖到村里的供销社也可以换成2分钱。

纵使鸡的好处多贡献大,但鸡给人的印象及名声似乎并不好。

形容氛围不好,说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形容事小,说是鸡毛蒜皮;形容沟通不畅,说是鸡同鸭讲;形容人吝啬,叫他“铁公鸡”;形容情况糟糕,叫“一地鸡毛”;讽刺人落魄,叫他“落汤鸡”;打击人的信心的时候,嘲讽他想“乌鸡变凤凰”;即便是为了吓唬猴子,也让鸡遭了殃——杀鸡骇猴。

就连鸡的各个部位也成了贬低的代名词。说皮肤不好,是起了鸡皮疙瘩;脚上生个疮,还叫鸡眼;说某个东西得之不称心但弃之可惜叫味如鸡肋;说人心眼小,叫小肚鸡肠;说形体不好,叫鸡胸兔背;说人自我欣赏过度叫山鸡舞镜;说没有胆识叫凤毛鸡胆;形容人笨,叫呆若木鸡。

评价整个人不行,只好“嫁鸡随鸡”了。

当然,也有少部分体现鸡的正面形象的,如金鸡独立、雄鸡起舞等等。

我对鸡是确是很有感情的。

夏日的午后,我最喜欢盛上一大碗饭菜,去院子外大槐树下的石墩上纳凉。家里的狗和几只鸡马上兴高采烈地跟着我。

远处是横亘的青山,山脚下是清澈的涢水河,河边是连绵的竹林,成片的田地从家门口一直绵延过去。

鸡和狗都期盼地仰望着我,我一高兴就像一位国王施舍一样从碗里挑出一筷子饭粒撒在地上,它们就蜂拥在一起低头抢食。

小时候,鸡也是喜欢我的,因为我一边走路一边吃饭,很多饭粒从嘴角落下来,被大人们笑称“漏嘴”,那群鸡却开心地紧跟在我身后捡漏。

走到偏僻的地儿,趁大人不在,厉害的鸡还会欺负我,它们等不及的时候,会扑腾扑腾跳起来,把嘴巴伸进我的碗里抢食,甚至于抓翻了我的碗,引来一大群鸡纷纷来抢吃散落在地上的饭菜。

母亲一大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开鸡笼门,大鸡小鸡们争先恐后地挤出笼门,抖擞抖擞身体,伸长脖子,就吵嚷着要吃的。

母亲撒出一大瓢稻谷,鸡们都忙着低头啄食。吃完地上的谷后,有的鸡意犹未尽,赖在院子里不走,母亲不耐烦地“嘘嘘”几声,将它们轰了出去。

鸡们分散走向了山坡树丛中去找虫子吃。

中午时分,有几只不甘心的鸡偷偷溜回院子,缠着母亲,母亲拗不过它们,再撒些稻谷给它们开开小灶。

也有的鸡是回来生蛋的。母鸡跳上搁在鸡笼上的鸡窝,憋足了劲,一气呵成,把蛋生了出来。生完之后,母鸡抖抖羽毛,然后“个大,个大——”地叫起来,从鸡笼上跳下来踱到母亲身边邀功。

有的鸡吃的虫子多,营养好,早晚各生一个蛋,有时生的竟然还是双*蛋!

母亲撒点碎米给她,母鸡独享这些碎米后心满意足而去。

气温升高了,好多鸡都在树下刨刨土,刨出一个窝来,躺在凉爽的坑里美美地睡个午觉。

有的母鸡开始想作妈妈了,趴在鸡窝里,占住窝不走。见此情形,母亲就另外制作一个鸡窝,放在地上,在窝里放了些鸡蛋,让母鸡去“抱窝”。

当然,有时母鸡孵的是母亲先前放入的鸭蛋,七天后才放入鸡蛋,这样小鸡小鸭才能同时孵出来。

放入鸡蛋鸭蛋前,有时间的话,母亲会拿着蛋逐个在灯下照一照,顶端有一部分小空隙的蛋才会被放进去孵化;孵了几天后,母亲又会拿蛋对着灯照,蛋中间有一丝黑线的就留下继续孵,其余的就是“寡蛋”,是孵不出小鸡小鸭的就拿出来。

四个周后,随着“吧吧吧”的啄壳声,小鸡小鸭们从里面敲破了蛋壳,钻了出来。这时,母鸡才会发现有的竟然不是小鸡,就想去啄它们,母亲赶紧把小鸭转移了。

小鸡们刚出生,像一个个毛茸茸的*球,懵懵懂懂的,到处乱晃,叽叽之声不绝于耳,又容易被老鼠偷吃,只好放在簸箕里,撒点碎米给它们吃,晚上还得盖起来以防万一。

再大一点,才把小鸡们交给母鸡带。但小鸡们仍然分不清谁是它们的妈妈,经常一不小心就跟着人或其他走动的动物走丢了。

下雨之后,院子里的泥地上,印上了纵横交错的数百只大小不一的“丫”字形脚印,构成了不同意境的竹叶图画。

小鸡慢慢长大,渐渐褪去绒毛,翅膀开始硬了起来,小姑娘小伙子的模样也逐渐分明起来。

无所事事的小公鸡们相互追逐着打架嬉戏,还时不时的昂头向天学鸣,尖锐而稚嫩,貌似急于表现得少年老成的男孩。

这时,母亲就会根据小公鸡的个头、毛的色泽和叫声来决定留一只种鸡,其中最重要的标准就是叫声是否宏亮,在没有钟表的年代,它要承担每天打鸣的重任。

其余的小公鸡们,要么被宰杀招待了客人,要么被阉割了。被阉割后的公鸡,叫声再也高亢不起来了,即使鼓足了劲硬顶着叫上去,声音也是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显得格外难听和委屈。

仅有的那只种公鸡便愈发高傲起来,除了早上打鸣,白天也时不时高喊几嗓子,抖一抖身上漂亮的羽毛,甩甩鲜红的冠子。在吃食或是悠闲之际,公鸡会迅速用嘴巴夹住某一只心仪的母鸡的冠子,整个身子趴在母鸡身上,很快便完成了播种工作。

那时年少的我看见了,总以为是公鸡正在欺负母鸡,不是用木棍敲打公鸡,就是用石子弹它,现在想来还真是破坏了它们的不少好事。

鸡多了,什么问题都可能产生,发鸡瘟或是鸡吃了老鼠药中*就是常见的事。

发现有几只鸡晕头晕脑的情况后,母亲赶紧将土霉素药片捣碎了拌在饲料里给鸡吃,有时遏制了鸡瘟蔓延,有时也抵挡不了整村的鸡全部死亡。实在救治不了,趁着鸡还没死,抢着时间杀了鸡,把鸡血放掉,还是将鸡煮透吃了。

对于不小心吃了老鼠药中*的,母亲就直接给鸡做外科手术了。即时将鸡的餿子剖开,将里面的食物翻出来丢掉,再用清水冲洗餿子,然后缝上餿子和外皮层,鸡就又活过来了。

其实,鸡也是很勇敢的。

小时候,我们经常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紧紧保护小鸡的就是老母鸡。现实生活中,老母鸡呵护小鸡心切,*鼠狼或老鹰来抢小鸡时,老母鸡都会挺身而出,拼死一搏,有时甚至击退了它们。

有一次,一只喜鹊把鸡窝里的鸡蛋啄破了,将嘴巴插进蛋壳里准备带着蛋飞走,一只老母鸡冲上去狂啄喜鹊,硬是表演了现实版“鸟口夺蛋”。

鸡也是很聪明的。

外婆曾经借了住在两条山谷外的二外婆一只母鸡回来帮忙孵小鸡,小鸡被孵出来了也被带大了,但过了几天母鸡不见了。外婆很着急,找了很久也找不着,碰见了二外婆连声道歉:“二妹子,不好意思,把你的老母鸡弄丢了。等我的鸡长大了,赔一只最大的给你。”二外婆笑着说:“嫂子,不用了,老母鸡早就回到我家啦。”

可能是把鸡被拎回来时没有蒙住眼睛,它竟然记住了路,翻过两条山自个儿回家了。

更难得的是,有的鸡还不声不响地为主人增添财富。外婆的一只老母鸡有一段时间未回家了,外婆还以为被*鼠狼偷吃了。又过了一段时间,老母鸡大摇大摆热热闹闹地从灌木丛中领回了一大群小鸡。

有的母鸡将小鸡带大后,仍然沉迷于当“母亲”,长期霸占鸡窝去孵蛋,执迷不悟,也不能回归正常生蛋周期。母亲只好向母鸡泼冷水,甚至用泥巴糊在母鸡头上,希望它能“醒一醒”。大部分母鸡到这份上也就醒了,回归正常生活,开始下蛋了。但有的还是迷入其中,坚持“抱窝”,母亲只好安排我去用泥巴捏成七八个泥蛋,晒干后专门放入一个窝里,让母鸡去孵,直到母鸡自动放弃为止。

公鸡们为了争食物、争地盘、争母鸡斗起来虽然不像斗牛那么大阵仗,但也是张牙舞爪,斗得你死我活。它们将脖子上的羽毛抖成一面圆扇子一样,盯准对方的鸡冠子,夹住了就拼命撕扯,常常是冠子被扯得残缺不全、鲜血直流;或是腾空跳起来,猛抓对方胸部,弄到鸡毛翻飞。

公鸡身上漂亮的羽毛也常常被姐姐们相中,迫切要用在毽子上,好在女同学们中显摆。在姐姐的怂恿下,我趁着公鸡来吃食,猛地捉住它的翅膀,几根最长最美的羽毛就被姐姐迅速拔掉没收了。

现在想起过去自己闹的一些关于鸡和鸡蛋的笑话,不禁又哑然失笑了。

四姐听说吃刚生出的鸡蛋对身体好,急于在5岁的我身上做个试验,骗我说会给个好东西我吃。那天爸妈不在家,听到一只母鸡叫着“个大,个大——”从鸡笼上跳下来,四姐飞快地从鸡窝里取出了还沾着血迹的鸡蛋,顺手就在椅子靠背上敲破了,我顺从地按照四姐的吩咐昂起头张开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股生腥的热流滑过了我的喉咙,冲进了胃。事后有些恶心,过了几个小时还拉了肚子,但这些在四姐的吓唬下我都没敢告诉父母。试验活动到此宣告终结。

年刚到深圳工作时,我与妻住在偏僻小镇的一间单房宿舍,周末可以做饭打打牙祭。几位热心的本地同事强烈推荐说乌鸡很补,我们就决定也去买乌鸡炖一炖乌鸡汤。去了市场几次,我们也没有买到乌黑色的鸡,就向同事抱怨说市场太差,连乌鸡都买不到。同事们很诧异,说市场天天有乌鸡啊,怎么买不到啊?我和妻说,就是没有看到乌黑色的鸡。所有的同事哄堂大笑,我俩这才明白乌鸡原来是白色羽毛乌黑色皮的鸡。这一笑话在一段时间内成为妻子校园里的一个经典段子。

表姐家的鸡晚上都不回鸡笼,全部飞到树杈上休息。俗话说:老母鸡上树——装英(鹰)雄,虽然装不了鹰,但它们每天飞上飞下,体格健壮,高瞻远眺,心情愉快,生的蛋和鸡肉的味道都格外的好。

现在市场上的鸡和鸡蛋,没有鸡味和蛋味,徒有其形,其实,这些问题处在根源上。

我去养鸡场看过,所有用电热孵化出来的小鸡们从未体验过母鸡的温度,从未感受过母爱,小公鸡们一出生就会被挑选出来用粉碎机粉碎或是用二氧化碳窒息死亡,所有的小母鸡们吃的都是一样的饲料,每周都会被注射不同种类的抗生药物,翅膀尖被剪掉,然后就终生被关入方寸之间如同牢笼的鸡舍。个别黑心的商贩为了假冒所谓的红心蛋,还会在饲料中加入超量的人工色素。

这些小母鸡们从未见过小公鸡们,未曾谈情说爱,未曾仰望过蓝天,未曾呼吸过新鲜空气,被过度喂养食物甚至激素,夜晚也在炽热的灯光照耀下不能睡眠,时刻处于被强迫保持高产蛋率的高压中,直到产蛋率下降被送入屠宰场。

这些鸡们从出生到死都充满着忧郁、愤怒、怨恨等种种戾气,这些戾气充斥在鸡的每一个细胞中,又通过蛋和肉传递给人类,人类又怎能食之甘味呢?

生命本是一个历程,过程好才是真的好。包含人,所有生命的唯一共同结局都是死亡,即使某些动物生命的存在一开始就是为了提供给人类之所用,但也值得我们善待它们并让它们的生命过程更多自由和愉悦。

“鸡”“吉”谐音,在鸡年写下这些文字,期望善待生命,善待自己,吉祥如意。

王健,笔名煊堉,年生于湖北随州,法学学士、法律硕士、公职律师。工作时兢兢业业,闲暇时喜欢探寻大自然,诉感受于笔端。感恩出生于乡村,有幸领略田野之美、天地之厚,也感恩生活于深圳,欣享改革红利、开放视野。

审读:孙世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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